李斯循着声音,转过一个屋角,看到偌大的院子里,一个头发斑白但精神卓烁的老者,正在慢条斯理的讲着儒家经典《论语》。
再看这个场地,西周挂着绢帛制作的挂画,上面有孔子画像,有孟子画像,还有孔子和孟子的弟子的画像。
一些绢帛上写的是论语和孟子的经典,诸如:君子成人之美,不成人之恶;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;三人行,必有我师焉,等等等等。
李斯没有过多在意这些,他望着正襟危坐在讲台上满脸正气的老者,那一定就是他要拜师的荀夫子了。
普通人拜师都是恭恭敬敬,但李斯觉得,想要引起荀夫子的注意,必然要反其道而行之。
因为道家有云:反者道之动,弱者道之用。
于是,他走过去大声道:“上蔡李斯,前来讨教儒学!”
这声音洪亮,打断了荀夫子的讲课,下面的学子纷纷转头看向那个背着包袱的上蔡李斯。
上菜的李斯是谁?
哪个酒肆里端盘子碗的服务员吗?
荀夫子看着不远处风尘仆仆的中年人,停下讲课,向李斯问道:“青年人,你有何见解,竟到我劝学宫里讨教儒学?”
李斯很自信的说道:“儒家思想虽然高妙,但释义却差强人意,不知荀夫子可否指教一二。”
荀夫子听了李斯的话,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,口气实在太过狂妄。
他对李斯说:“青年人,你先跟我座下的弟子过过招,若你能辩得过他们,再向老头子我讨教。
文舒,你跟他讨教一下!”
说着,弟子当中走出来一个仪表堂堂的青年子弟。
文舒对李斯说道:“上菜的朋友,你不好好做服务员,竟然来学宫讨教儒学,想来一定是学识渊博,那你学过儒家什么典籍?”
李斯说带着傲慢和不屑的语气说道:“除了《论语》之外,我什么都学!”
真是狂的没边。
文舒嗤笑着说道:“难怪,《论语》是儒家思想经典,是儒学的源头,岂是什么人都能学的?”
这话说的很不屑,显然是看不起李斯。
李斯也不管他看得起看不起,依旧傲慢地说道:“哼,也不是我不学《论语》,是你们都把《论语》的经典要义都曲解了。
请问这位兄台,君子成人之美,不成人之恶作何解释?”
文舒听完之后,心里暗笑,荀夫子前两天才教过,这有何难?
他对李斯娓娓道来:“这句话的意思是——君子看到善人善事的时候,会尽力协助他、帮助他;看到恶人恶事的时候,会尽量去阻止他、遏制他,而不是成全他。”
“错!”
李斯坚定而有力的而否定了文舒的解释。
这声音洪亮异常,连学宫瓦片上灰尘都给震落了几许。
在说这话的时候,从李斯的嘴里,还崩出了一个唾沫星子,首首的飞向文舒,似乎那颗唾沫星子也对文舒的解释产生了抗议。
文舒皱着眉头,不解的问道:“既然足下认为我的解释有误,不知有何高见?”
这个解释是荀夫子教的,他首接给予否定,明显是指责荀夫子的不是。
李斯眯着眼睛回答道:“这句话的意思是,君子长成大人之后就会变成美人,长不成大人就会变成大恶人!”
此言一出,不单是文舒,就是众学子听了,都觉得李斯这是故意找茬,竟然把这句话解释成这样。
文舒所回答的,正是荀夫子前两天教授他们的,现在就被这个上蔡的李斯否定,还给出了另外一番解释,下面的学子顿时哗然,纷纷看向荀夫子。
荀夫子道:“青年人,你恐怕不是来讨教的吧,你这分明是来砸场子的!”
李斯对荀夫子说:“夫子,我不是来捣乱的,其实我是来求学的,只是不知道荀夫子教的怎么样,所以才有此一问,学生唐突,还望夫子见谅。”
原来是来求学的,竟搞这么一出。
大家议论纷纷,又看向了荀夫子,那意思是告诉荀夫子,这样的学生不能收。
荀夫子看着李斯,他觉得,这个上蔡来的青年人颇有些与众不同,眉宇间似有一股英气,他对李斯说道:“你上前来!”
李斯走到荀夫子的讲台前。
荀夫子刚好坐在台上,那一种令人仰视的威严,让李斯不敢抬头,甚至于说,因为刚才的挑衅,李斯心里还有一些惶恐。
尽管李斯在上蔡的粮食局里见过官员,但是,似荀夫子这种当代大儒,他从来没有见过,更别说面对面了。
所以,才会心生敬畏。
他弯着腰,拱手向荀夫子施礼道:“在下李斯,拜见荀夫子,希望夫子能收我为弟子,传授我帝王之术。”
坐在讲台上的荀夫子听完李斯这话,虽然没有任何动作,但脸上的表情己经很难看。
他略微转了转头,看向了右边第三排的一名弟子。
那是一个韩国来的公子,也到这里来求学。
一阵静默之后,荀夫子很委婉的开口说道:“年轻人,你恐怕是走错了地方,我这里是教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的儒学之道,没有你所谓的帝王之学,你还是到别处去学吧!”
一碗“闭门羹”之后,李斯心里咯噔一下,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。
果然,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。
荀夫子有注意到李斯的表情变化。
尽管荀夫子的口中这样回答,但他知道,帝王之术,是经世之学,是帝王治国的哲学,它涵盖了经国之道、阅人用人、纵横捭阖、统御之术,包纳百家、集千年之所成,是君临天下必不可不研读的顶级学问,但一般人参不透,悟不到,学了也白搭。
作为当代大儒,荀夫子当然知道,帝王治国,无非就是九个字——对黎民,对官吏,对自己。
一名帝王,高高在上,他所能面对的,只有三种人,一种是百姓,一种是官吏,最后一个是自己。
所谓的对黎民,就是如何和平发展,让天下的黎民百姓既能过上好日子,又心甘情愿的顺从自己。
对官吏,就是如何让官吏发挥自身的积极性、主动性、创造性以及自身主观能动性,更有效的为国家治理服务。
对自己,就是如何巩固自己的权势,修养自己品德,制衡各种各样的势力,让他们臣服而又不至于威胁到自己。
这就是帝王之术的本质。
荀夫子曾做过兰陵县令,对于这些,他熟稔于胸,一般不轻易教给学生。
因为一般学子很难理解帝王之术,就算学了也未必用得到,与其浪费时间教,还不如干脆就不开这门课。
况且,在他的众多弟子中,也有一个深知帝王之术的人,就是刚才他看向的右边第三排的那名弟子——韩非!
小说《大秦鼠相:楚国小吏沉浮录》试读结束,继续阅读请看下面!!!
章节X